2020年11月19日,在安徽省合肥市廬陽區三孝口街道西平門社區公安廳宿舍,一對老年夫婦推著輪椅從電梯里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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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猶豫了近半年時間后,家住北京市海淀區五機床廠宿舍樓六層的何女士終于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房子租出去,并在本小區租下一套一樓的房子。何女士告訴記者,年過七旬的她,每一次上樓都感到非常艱難,加裝電梯是她的夢想。
同樣位于海淀區的北分廠家屬區,一處待售的東北朝向六層住宅原本無人問津,在加裝電梯后卻陡然成為搶手貨,剛在網絡上掛出售房信息就被人買走。經手該房屋交易的中介公司工作人員小景告訴記者,原本六樓售價要比低樓層便宜幾十萬元,有了電梯后,高樓層的售價反倒高出不少。
日前,記者在多地采訪時發現,雖然各地政府都出臺了金額不等的補貼政策,但老舊小區加裝電梯依然進展緩慢?！暗蛯幼艏友b意愿不強,高層住戶不愿多掏錢,后期還會產生各種運維費用,這些因素都成了加裝電梯的攔路石。”北京某社區工作人員李華告訴記者,他們轄區內的老舊小區多為八九十年代建的單位公房,大部分都沒有物業,且很難在這一問題上形成統一意見。“往往是剛開始時大家都很積極,最后卻不了了之?！崩钊A說。
為何呼聲高落地難
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顯示,2019年末全國大陸總人口有140005萬人。從人口年齡構成來看,60周歲及以上人口25388萬人,占總人口的18.1%,其中65周歲及以上人口17603萬人,占總人口的12.6%。
“按照國際通用標準,一個國家或地區60周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達到10%以上,或者65周歲及以上的老年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達到7%以上,那就意味著這個國家或地區的人口處于老齡化社會?！本沤瓕W院國際經濟研究中心主任孫飛在接受中國城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中國目前已逐步進入深度老齡化階段。
同樣步入老齡的還有部分城市里的建筑。按照住建部標準,全國需改造的老舊小區達到17萬個,涉及建筑面積40億平方米。住建部標準定額司巡視員倪江波曾初步統計,全國老舊小區加裝電梯潛在需求量約200萬部。據上海市電梯行業協會2019年的統計,上海有約20—22萬棟老舊多層住宅未安裝電梯,數量接近上海當時已有的電梯總量——25萬臺。
“以上海市為例,規模性的城市化始于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所修建的住宅大多在七層以下。如今,這些房子的第一代主人基本上都已步入晚年,上下樓梯這些原本簡單的事情開始影響他們的生活。”民進上海市委城市治理委員會副主任施薔生在接受中國城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伴隨著人口老齡化的加速,未來人們對加裝電梯的需求會越來越大。
然而,老舊小區加裝電梯的呼聲雖高,推進起來卻并非一帆風順。某品牌電梯業務經理戴小彤告訴記者,一些機關單位的住宅區更容易加裝電梯?！罢a貼一部分資金,剩余的部分由單位支付,住戶只需承擔后期運維費用,這樣推行起來就快多了。然而大部分小區目前已經完全市場化,加裝電梯推行起來難度重重?！贝餍⊥f。
眾口難調,加裝電梯的現實困境
“最大的問題在于居民意見征詢工作太難做?！笔┧N生告訴記者,以前按照規定,上海的多層住宅加裝電梯必須同時滿足物業管理區域內三分之二以上業主同意、加裝幢90%以上業主同意、其他業主無明確反對意見的條件?！爸灰粯亲舨煌?這事就得泡湯?！笔┧N生說。
后來,上海市為了進一步推進這一項目,將本樓幢業主同意率從原來的90%降低到三分之二,取消“一票否決”。小區同意率從原來的三分之二降低到一半,但同樣必須征詢相鄰業主和利益相關人的意見。施薔生認為,此舉雖然降低了不少阻力,但依然面臨加裝電梯實施難題。
“低層的業主在購房時已經承擔了較高的成本,加裝電梯給他們帶來的好處不大,還會增加房屋貶值和使用成本上升的風險,如果得不到經濟上的適當補償,往往很難獲得他們的支持?！痹谑┧N生看來,安裝電梯本是一件利民惠民的好事,遲遲無法大規模落地,最根本的原因還在于各項費用的分配矛盾以及安裝電梯對本棟樓價值結構產生的影響。
除此之外,費用因素也很關鍵?！捌胀ǖ牧鶎訕羌友b電梯,各項費用加起來在70萬元左右?！贝餍⊥嬖V記者,這筆費用首先要由居民自籌,政府的補貼一般會在驗收后才能拿到。成本如何分配?補貼如何分配?居民們常常很難達成統一意見。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為了推進老舊小區加裝電梯工作的進度,全國多地公積金管理部門出臺政策,鼓勵居民們提取住房公積金用于此項支出。盡管如此,多位居民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仍表示,希望政府能夠全額出資。
電梯運維管理難題仍待解
“我們現在關注的重點都在電梯如何加裝上,很少有人去思考后續運維難題。實際上這其中有很多事情需要理順,也存在不少風險。”重慶工商大學長江上游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莫遠明在接受中國城市報記者采訪時表示,電梯屬于特種設備,建成后運維管理和風險承擔該如何處理,目前還未曾引起人們的足夠重視。
“如果不包含大修費用,一部電梯每年的正常運維費用在6000元左右。”在莫遠明看來,加裝電梯前一定要明確前期建設費用的分攤方案,還要確定電梯建成后運行費用的分攤比例。“否則即使建成了,停擺的風險依然存在?！蹦h明說。
內蒙古自治區某物業公司負責人胡文平告訴中國城市報記者,目前此類收費多為居民協商,并沒有固定標準,執行起來往往難度很大。
“電梯在運行中存在的安全風險也不可忽視?！焙钠礁嬖V記者,各地在加裝電梯時應該考慮樓房實際情況和管理水平,不可盲目改造?！熬腿缤嚿下?既需要車有檢驗合格的行駛證,也需要人有正?？既〉鸟{駛證,否則都會為將來運行和使用埋下隱患?！焙钠浇ㄗh,加裝電梯的建筑樓齡不要太老,最好具備物業管理條件,若有需要也可以引入社會資本進行運作。
對于這些問題的解決,孫飛則有著更為大膽的設想:全部投資由政府來承擔,改造后的小區房產在進入交易程序時設定條件,政府可以征收相應專項稅收,并就相關程序進行相應立法,進而探索出一套可持續發展的老舊小區改造模式?！凹友b電梯等改造措施方便了居民,提升了原有小區的價值,居民在享受資產增值的同時理應承擔相應的義務?！睂O飛建議。
某地方住建部門負責老舊小區改造的工作人員對這一建議表示肯定:“政府統一規劃投資會減少很多麻煩,改造進度和效果肯定比現在要好?！?/p>
在2020年11月17日召開的新聞發布會上,國家發改委新聞發言人孟瑋提出,“十四五”時期,國家發改委將繼續發揮好中央預算內投資等政府資金“四兩撥千斤”的引導帶動作用,有力、有序、有效全面推進城鎮老舊小區改造工作,提升居住品質,推進實施城市更新行動。
承載著無數“懸空老人”心愿的溫暖電梯,正在緩緩升起。
《 中國城市報 》( 2021年04月06日 第11 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