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時節，北京西三環某小區停車場，晨光微露。
36歲的李志強哈著白氣，給比亞迪漢EV的后視鏡系上紅綢帶。車載導航顯示：從北京市至山西省晉中市平遙縣，共580公里。后備箱里放著稻香村京八件、同仁堂阿膠膏等，還有給爹媽買的智能血壓儀。“10多年前擠綠皮火車（普速列車）回家，扛著編織袋在車廂站了10小時。”他搓搓凍紅的手，鄉音里帶著笑意，“今年咱開‘綠牌’回家，空調暖風管夠！”
京港澳高速竇店服務區，4個國網充電樁亮著幽幽藍光。李志強剛插上快充槍，隔壁北京牌照的極氪001車主便打來招呼：“兄弟跑長途咋樣？我這車標稱650公里。”
“挺好，天冷續航也沒打折！”李志強拍著方向盤，山西腔在寒風中格外脆生。穿深藍工裝的電網員工正教一對銀發夫婦掃碼充電：“大娘您看，點這個‘即插即充’，和手機充話費一樣便當。”
充電間隙，李志強翻出手機相冊：去年報廢家里那臺老捷達時，縣政務服務中心協助辦理了以舊換新手續。“舊車抵了1萬多元，新電車免購置稅，村頭光伏車棚充電每度還補兩毛。”說話間，電量從30%跳至80%，儀表盤提示“可繼續行駛420公里”。
駛過娘子關，李志強特意繞行新貫通的太原二環高速。黝黑柏油路面上，熱熔標線泛著碎金般的光，義望至凌井店段去年剛通車的指示牌在車窗外掠過。隧道穹頂的LED屏閃爍“春運平安”字樣，他突然想起2012年那個寒冬——搭乘綠皮火車途徑太行山脈，車窗縫漏進的煤渣落滿泡面紙碗。
“前方5公里太谷北服務區。”導航女聲打斷回憶。充電區里，山西牌照的蔚來ES6、長安深藍排成長龍，穿紅馬甲的志愿者提著暖壺給等候的車主添熱水。“以前服務區泡面味能飄二里地，現在全是咖啡機現磨的香氣。”李志強抿了口老鄉遞上的大麥茶，瞥見充電樁電子屏實時更新著全省高速充電樁空閑數。
“強子！”父親在村口光伏路燈下揮手，身后青磚灰瓦的明清院落掛著紅燈籠。李志強怔住了：記憶里坑洼的黃土路變成6米寬水泥道，鎮上整齊列隊的充電樁比服務區還密實，村委會墻上的“千兆光纖入村進度表”插滿小紅旗。
第二日上墳，志強跟著父親深一腳淺一腳踩過覆雪梯田。遠處山脊線上，32臺風力發電機正切割北風。“你爺那會兒趕騾車進城賣高粱，一趟得倆整天。”父親指著田埂邊的新能源輕型卡車，“如今人們開電卡跑物流，一晌午就打個來回，可快哩！”
歸途遇見開電動三輪送貨的王二柱，車斗里碼著“晉農優品”快遞箱。“臘月賣了1500公斤玉露香梨，線上店鋪全靠村口信號塔撐著！”王二柱抹把汗，手機叮咚響起來——太原客戶又下了20箱訂單。
平遙古城南大街市樓，非遺傳承人邵帥正在調試AR導覽設備。36閣紗閣戲人在全息投影中活靈活現，法國游客掃碼聽著AI翻譯的《趙氏孤兒》。李志強劃拉兩下手機屏幕：“連‘縣太爺巡街’都開抖音直播了。”
假期收尾，李志強的車成了“移動會客廳”。后座擠著去省城打工的鄰村青年，后備箱塞滿自家蒸的年饃和核桃。“強子哥這車真排場！”00后小伙李磊摸著座椅加熱鍵，“等俺拿下駕照，也換個帶電的，后排放直播設備走哪賣哪！”
采寫手記：
從“綠皮火車”到“綠色座駕”，從“煤渣泡面”到“咖啡香氣”，這場橫跨580公里的歸鄉路，丈量著中國城鎮化的十余年變遷。當古老土地擁抱新質生產力，當悠悠鄉愁遇上硬核科技，一幅“望得見山水、留得住鄉韻、趕得上潮流”的新時代山居圖正在徐徐展開。這方浸潤著千年晉商血脈的土地，正蓄滿綠色新動能。
《中國城市報》（2025年02月10日第04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