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融市場的復雜生態中，保險作為風險管理的重要工具，本應給消費者帶來安心與保障。然而，隨著市場競爭的日益激烈，一些不法行為悄然滋生，廣東“3·15”晚會就曝光了買保險贈特藥卡返傭陷阱，嚴重威脅著消費者的權益與市場的健康發展。

據了解，這種行為并非個例，部分保險銷售人員為了提高業績，吸引客戶投保，采用了贈送“特藥卡”或高價值服務卡等銷售手段。這些“特藥卡”通常宣稱可以為消費者提供特定高價藥品的優惠或報銷服務，例如近年來熱度較高的CAR-T療法，而一針CAR-T的價格通常在百萬元以上。在一些重疾險產品的推銷過程中，銷售人員會向消費者強調，購買該保險不僅能獲得重疾保障，還能額外獲得一張價值不菲的“特藥卡”，憑此卡可以在指定醫療機構或藥店低價購買某些治療癌癥等重大疾病的特效藥物。

然而，這種行為或涉及變相返傭。返傭行為長期威脅保險行業的健康發展，并為保險公司帶來費差損風險。此前，已經有地方金融監管部門發文，嚴禁在保險業務活動中以“特藥卡”“CAR-T卡”等權益卡形式給予投保人或被保險人合同以外的利益。

變相返傭藏隱患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第一百一十六條第四項，保險公司及其工作人員在保險業務活動中不得“給予或者承諾給予投保人、被保險人、受益人保險合同約定以外的保險費回扣或者其他利益，包括現金、實物禮品或其他變相利益”。

該規定旨在維護保險市場的公平競爭環境，保護消費者的合法權益。保險產品的定價是基于一系列精算原理和風險評估，包含了保障成本、運營成本以及合理利潤等多個因素。如果允許銷售人員隨意返傭，就相當于變相降低了保險產品的價格，這不僅破壞了市場的正常定價機制，還可能導致保險公司為了維持利潤而降低服務標準，甚至在理賠環節設置障礙。同時，給予合同外利益也容易滋生不正當競爭行為，損害整個行業的聲譽。

而對于消費者而言，這種看似“一舉兩得”的誘惑背后卻暗藏隱患。表面上，一方面，消費者通過購買保險可以獲得保障；另一方面，額外贈送的“特藥卡”所提供的特藥服務對于有潛在醫療需求的家庭來說，也是一份額外收益。然而，這背后卻隱藏著諸多風險。首先，不少“特藥卡”往往由一些規模小、實力弱且未獲得金融業務經營資格的第三方機構提供，相關產品模仿保險產品的條款設計和賠付責任，易引發消費者與第三方機構和保險公司之間的糾紛。其次，返傭行為本身違反了保險行業的相關規定，擾亂了市場秩序，可能導致保險產品的服務質量下降，甚至影響保單的有效性。

相關業內人士強調，所謂的“權益卡”并不是保險，與客戶簽署權益服務書的公司通常是一家健康科技公司，而并不是保險公司。這也就意味著，這種“權益卡”產品并未經過嚴格的保險精算，其服務公司也不像保險公司會定期披露償付能力，一旦發生糾紛，也不適用保險法。

北京工商大學保險研究中心副秘書長宋占軍認為這種行為可能會使得保險產品定價的成本與實際成本出現較大偏差，并可能誘發惡性競爭。

事實上，返傭行為長期威脅著保險行業的健康發展，并帶來費差損風險。此類行為，使得保險公司的銷售費用大幅增加。當銷售費用超過了產品定價時所預估的費用水平，就會導致費差損。長期來看，費差損可能影響保險公司的盈利能力，使其在運營和服務方面投入減少，進而影響客戶的體驗和保障權益。例如，一些小型保險公司可能因為過度依賴返傭等違規銷售手段，導致費用失控，最終陷入經營困境，甚至出現償付能力不足的問題。

除了費差損，當前保險業利差損風險也在持續累積。一位業內人士表示，行業費差損、利差損導致的風險敞口的累積如不加以干預，可能在未來導致更大的問題。在二十世紀90年代左右，保險公司銷售了預定利率高于8%的大批保險產品，隨著利率水平下降，利差損問題逐漸暴露。利差損對保險公司的財務穩定性沖擊巨大，可能引發系統性風險。在過去的保險行業發展歷程中，曾有部分保險公司因為利差損問題陷入嚴重的經營危機，甚至面臨破產重組。

監管重拳：從“報行合一”到全面整治銷售亂象

費差損、利差損是危害保險公司可持續發展的元兇，近年來，為規范保險市場秩序，監管部門出臺了一系列嚴格的監管要求。其中，“報行合一”政策是其中的重要舉措之一?！皥笮泻弦弧币蟊ｋU公司在報備保險產品費率時，不僅要報備產品的定價假設和精算數據，還要報備產品的銷售費用率上限等相關信息，確保實際執行的費率和費用與報備內容一致。

面對銷售亂象，監管部門要求保險公司嚴格執行“報行合一”，從銀保渠道入手，逐步深入個代、經代渠道，再加上財險業的車險“報行合一”，保險業已經迎來全面“報行合一”的新時代。

對于保險公司來說，比起后期陷入持續虧損漩渦，前期預防嚴控風險敞口才是理性的做法。監管“報行合一”的要求，正是嚴控保險公司“費差損”風險的有力做法。

在全渠道“報行合一”的背景下，零星存在的一些打“擦邊球”的變相返傭行為，也受到了監管的全面整治。例如，2024年11月，河南金融監管局曾就“贈特藥卡”等違規行為向轄內人身險分公司下發通知，嚴禁在保險業務活動中以“特藥卡”“CAR-T卡”等權益卡形式給予投保人或被保險人合同以外的利益。

通知指出，個別保險公司存在向消費者贈送此類權益卡的行為，涉嫌違反相關規定。同時，監管部門要求各保險公司嚴格遵守監管規定，規范經營行為，強化營銷人員管理，嚴禁將權益卡作為邀約輔助工具向消費者贈送，嚴禁誤導消費者將權益卡與保險公司掛鉤，嚴禁將權益卡功能與保險產品保障責任混為一談。

除了禁止此類違規銷售行為，為進一步改善權益卡亂象，宋占軍建議，一方面可以將特藥卡等保障納入保險產品責任范圍，清晰列支保單成本，另一方面，《中華人民共和國保險法》在修訂過程中也要對保險公司促銷等活動的范圍和邊界予以明細，規范和促進正常的保險營銷活動。